第四百二十一章 一代宗师 (第2/2页)
不说张德辉的履历,就他的重要政绩里,史书上就包括了“击豪强,黜赃吏,均赋役”。
四表舅又翻开刚刚那本书:“这里还有一首诗,《寿张复从道》,是拍张德辉的儿子张复马屁。”
“说张复为他老子贺寿开宴席,彩衣娱亲,有两句是‘彩服庭闱趋,绣衣霄汉立。但愿颐斋寿金石,岁岁年年作生日。’”
“说明张德辉的号,的确就是‘颐斋’。”
“和石延年《筹笔驿诗》一样,除却纸张用墨,画工笔法,这些跋文底下的藏家,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脉络,也是真品的重要左证。”
“哪怕是一首狗屁倒灶的词作。”周至指着严忠济的《天净沙》一脸的嫌弃:“也不知道张德辉见到名画上的这首烂词,会是怎样一副表情。”
“说不定张德辉正是见到这首嚣张的烂词,才偏偏就强收了这幅画,作为对地方军阀豪强的严重警告呢?”
四表舅想得更深一层:“毕竟传记里提到中统二年考核政绩,张德辉在十路中排名第一,皇帝召见并犒劳行赏,张德辉上书急务四条,其中第三条就是‘易世官而迁都邑’。”
“其后在担任御史期间,又指出官门子弟可以世袭爵位,或者小小的功劳就可以封赏进爵,这些人不知道疾苦,朝廷派遣他们去戒训监督士卒,这是朝廷省院的失误。”
“这就是强项令,二代们最怕的种类。”周至不禁乐了:“这样的人出任东平路宣慰使,对上东平路行军万户,还被王恽在诗名里边称作签省……这画底下的故事,可就太有意思了。”
“看画吧,说了这么半天,其实只是左证,主要方面还是要先从用纸,使墨,画法来判定,这些都没有毛病了,才可去研究其他,比如藏家的传承脉络。”
周至点头,表示受教了。
虽然现在画作还在修复期间,只能反着看,却已经可以看出端倪。
这幅画是墨卷,工笔,篇幅巨大,宽有七尺,高有丈八。
整幅画作水,天,云,涛浑然一体,一条巨龙在起伏中若隐若现地穿行,身体部分暴露了出来,部分隐藏在云涛之下,高昂的头颅须鬣贲张,眼神凶厉冰冷,给观者极大的压力。
而龙嵴之上,坐着降龙罗汉,相貌高古,长眉垂至眼角,双目微闭,神色澹然,和巨龙的凶厉形成绝大反差。
传古对于描绘波涛风浪和骤雨乌云,很明显有自己独到的领悟和见解。
而这些构成的背景和环境,给了墨龙绝大的气势加成。
而墨龙威凛的气势,却又成了白麻僧衣,光头跣足,慈眉善目的降龙罗汉的反衬。
而且从光影的效果来看,别的都代表着黑暗与危机,而罗汉代表着光明,虽然整个画幅绝大部分都在描绘黑暗,但只占画卷十分之一的罗汉,毫无疑问才是核心,才是掌控画卷整体张力的枢纽。
妙不可言。
“相传传古在皇建院所画的龙水屏风,似有龙呤涛声,时号绝笔。”四表舅也在欣赏大画:“这画等到挂起来会更妙。”
“而据《宣和画谱》所记,传古的法徒德饶、无染、岳阇黎,皆善画龙水,各臻其妙,有声于画坛。”
“这就是一代宗师。”周至点头:“的确高妙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