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六章 右符君,左符臣 (第1/2页)
初秋的新雨后,秦岭山脉峰峦叠翠,白云出岫,恰似一幅青绿山水的卷轴,铺展于关中大地之南。
周密飞也似地跑下北坡,又一次来到了通往石佛小路的三叉口前。右下是凉风垭,左拐往上翻过翠微山峰走独孤原,直插白石峪,可取道阎福寺、内苑村一带下山逃跑。可眼下最急迫的事并非逃跑。
他要毁掉手中那块儿勾玉。
他四下张望,见身后阵阵鸟雀惊起。是谁?牛自发?还是那个小个子男人弓幺儿?
他顾不得许多了,一头冲进了凉风垭。大水已完全退去,蒿叶、芦苇倒伏成一片,哪里还有路啊?河对岸,皇峪寺村上营隔河相望,可那不是自投罗网吗?周密凝神思索了一会儿,心生一计。他故意噼里啪啦地先是径直冲着河岸方向跑去,脚下的草甸滋滋冒水,正好隐去了所有马脚。在凉风垭草甸上兜了个圈,眼看离着河岸不远,他突然向北一拐,蹩进了二道沟。进了沟,刚想停下松口气,却不料脚下突然一个鬼使绊,他一个马趴向前扑倒在地。他哪还敢出声啊,只得咬牙忍着剧痛扭头一看,却发现是半边土蜂桶倒扣在地上。周密心中一惊,弓幺儿家的养蜂场不就在这附近吗?此地还是不能久留。
周密一骨碌爬起来。横在二道沟上的半截梁,打眼看去像是翠微山脉一条发育不良的短腿儿,从斜刺里戳将出来。翻过半截梁是白石峪。周密无从判断,顾警官他们大队人马是否还是按原计划从独孤原出山。
再等不得了。周密看准方向,哈下腰手脚并用,扯藤揪蔓向上攀去。前几天,他和冯思远发现在这半截梁的崖壁上,有一处不起眼的所在。
这是一座悬在垭口下的纯木风雨亭。这古亭不知历经了多少岁月风霜,早已破败不堪。满布灰色筒瓪瓦的单檐悬山顶,眼看着摇摇欲坠。额枋斗拱、翘檐翼角完全与山景融为了一体。如果说这是子午古道上打尖歇脚的风雨亭吧,可那唯一完整留存的转角莲花斗拱,那独特的古代营造法式却令人浮想联翩。斑驳的立柱上,一对楹联尚可辨别:三山石洞光玄箓,玉峤金銮镇紫薇。是一处唐早期古刹的遗存吗?
周密顾不得许多了,他急火火掏出勾玉。勾玉大小宽窄正好可稳稳放置在亭子柱顶石的边棱上。周密找来一块卵石掂在手中。他掏出手机,开启电源。也许是这里地势较高,手机居然有一格信号。虽然他的手有些抖,可依然快速地按下了一行字,手指头一点,发了出去:“授命于始皇帝立倭国见此符令和。”
一切就要结束了。他必须按那边的死命令将这勾玉砸得粉碎,并要在第一时间将毁尸灭迹的完整录像给阴阳师发过去。据说,宫内厅的大佬整日地惶惶不可终日,眼巴巴的守着呢。哈哈,余生将从此打开外挂模式,什么内卷、外卷的,全都一边儿玩儿。伊豆的温泉水滑、银座的一笑百媚,业已撩拨着这位年轻的内鬼。毁尸灭迹的录像就是他的投名状。
粱下的草甸里有个活物窜动,周密居高临下探头一看,那不是牛自发吗?周密暗自庆幸,多亏早一步躲上来,否则这家伙一身的蛮力,还真不好对付。半截梁下,牛自发像一只脱兔,连跳带窜地越过凉风垭,眨眼功夫就冲到了河岸边。没啥犹豫的,只见他三下两下甩掉上衣,一个猛子扎入河中。湍急的河水中,一颗灰黑的脑袋上左右划拉,漂漂沉沉游到了对岸。没一会儿,白喇喇的碎石滩上,一溜水渍很快就被午后的阳光烤干了。
没见弓幺儿呀?周密心里泛起嘀咕。这一向,这哼哈二将老是捆在一起蹦跶。不知为啥,周密心里更怯唬这矬子,摸不清他是哪一路的,但这家伙定是个心狠手辣之徒。
周密放下卵石,重新掂起那块勾玉。扎扎实实一块好玉啊。个头不大也就盈盈一握,却沉甸甸的十分压手。玉质温润细如凝脂,玉色介于羊脂玉与青玉之间。玉中粉絮状青雾,飘飘渺渺的,如有万千气象在其中。从外形上看,与其说其状如勾,不如说像一条蝌蚪更为逼真。再细看处,那勾玉头部有一颗筷子头般粗细的圆形凸起,这不就是一条八卦阳鱼吗?
周密直勾勾盯着这块玉,眼前突然一亮:胚胎崇拜。
周密再将手心中的勾玉翻了个个儿,手感更觉圆润贴合。这次看得更加真切了。阳刻秦篆十四字:“授命于始皇帝立倭国见此符令和。”并排两列小篆,疏密恰当,章法险峻,字形细而雄劲,端庄肃穆,刀法犀利而不失笔意,简直跟《峄山碑》脱胎于一个模子。是的,错不了,典型的李斯小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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